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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Antlers: Hospice

九间

乐队:The Antlers
专辑:Hospice
风格:Indie rock
年份:2009

不满23岁的Peter Silberman是一个喜欢和陌生人聊天的人,但有时气氛会有些忧伤有些冷。他看向你的眼神会不经意间朝你的上方看去,仿佛在透过你看着你身后的什么东西。他蓄着胡子,黑发,和游吟诗人一样忧愁,很少笑。他看上去像另一个性格古怪、生活神秘的民谣歌手。

2007年,Peter Silberman以个人名义创作、录音、发行个人第一张专辑《In The Attic of The Universe》,当时还带着比较重的民谣风格。此乃一个不足21岁小青年的习作,围绕他并未发生特别值得谈的事情。而如今再提到Peter Silberman大家则啧啧称奇。

转变的起因在于Peter Silberman的乐队The Antlers发行了首张专辑《Hospice》。围绕这张专辑有许多事可谈。Peter Silberman用了近两年时间创作这张专辑,其中一年半是在曼哈顿一间普通公寓内隐居。有媒体称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而Peter Silberman不承认大隐隐于市,却也并未否认,他认为在那段困难时期关起门来是下意识的选择。之后他为了求学来到布鲁克林。他认为布鲁克林是开始音乐生涯的好地方。在那里他和鼓手Michael Lerner、键盘手兼班卓琴手Darby Cicci一起最终完成了已创作了大半的专辑《Hospice》。整张专辑的录制都是在Peter Silberman卧室里的私人录音室完成的,和许多未签约的独立乐队一样,录音条件极其恶劣,器材短缺,人手也不够,他本人需要负责吉他、口琴、竖琴、手风琴等绝大部分乐器。

历经千辛万苦,2009年初Peter Silberman终于发行了专辑《Hospice》。这是一张概念专辑。整张专辑以死亡、失去、爱为主题,以第一人称讲述了病重的女友在自己面前离世的故事,有始有终,情节连贯,宛若短篇小说。死亡贯穿始终,虽优美动听,情绪却极其压抑,令人窒息。用一张专辑的长度讲一个故事不是没有先例,却也并不多见。不得不叫人联想起Arcade Fire的《Funeral》。只是The Antlers要来得更加情绪化。

专辑以一段带失真的纯器乐作为开场,故意处理得粗糙、断续,寒风,破碎的像框,泪水和痛苦,一如每个悲剧故事都有的不祥序曲。

顺势接入《Kettering》。《Kettering》上来就是一段键盘伴奏的人声独白。温柔的男声,仿佛带着哭腔。对故者的怀念往往也都从第一次见面说开。你说“我”让你感到孤单,你有时让“我”留在病床边,有时轰“我”走开。“我”絮絮叨叨着你的脾气,直至中段“我”听说你已无药可救。鼓声起,独白结束。

一段纯弦乐的宣泄后开始了癫狂的《Sylvia》。当时Peter Silberman看了Leonard Michaels的小说《Sylvia》,很有感触。“Sylvia”指的是Leonard Michaels小说中的女主角:Leonard Michaels前妻Sylvia Bloch的化身。这位Sylvia死因是自杀。而Peter Silberman也提到过受西尔维娅·普拉斯(Sylvia Plath)影响很大。普拉斯是一位有精神病史、多次自杀并死于自杀的著名美国女诗人。歌曲从男性的角度回望西尔维娅,专辑中的主角“你”可能就是Sylvia,也可能Sylvia只是一个指代,暗喻“你”和普拉斯的相似。蒙受巨大痛苦的西尔维娅在咆哮,在发作,旁白喃喃,唱到“我”的独白时很符合情节地大吼,作以回应。整首歌大部分时间在急风暴雨般的冲突中度过,只有最后一段西尔维娅熟睡时的独白重回平静:“西尔维娅,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你没看见我在尖叫着说话吗?我憎恨我的声音,因为那只会让你生气。西尔维娅,我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说话。那时我告诉你一切事情,我想象着你正在听我说话的样子。”

《Atrophy》安静、忧伤。对于“我”的诉说你没有回应。“我”是唯一陪伴着你的人,但又无法分担你的痛苦。你在呐喊、咆哮,“我”却无法制止。

在无限爱恋和绝望之后,《Bear》仿佛时光倒转,用儿歌般好记的旋律回忆着当初的相爱。这些回忆亦可看作“我”在西尔维娅睡着时讲的话,乃是一段插叙。“明天我将满21岁”(Peter Silberman刚开始创作这张专辑也是这个年龄,西尔维娅年少轻狂时同样是20出头),我们一起看满是雪花的电视,玩游戏,我们交欢,在客厅里度过二人世界。一边诉说甜蜜,一边感叹当时年少无知。此外,启承转换和人声处理上都颇具Arcade Fire的风范。

人声愈来愈趋向于尖叫,音乐愈来愈急促,到《Thirteen》一开始便达到高潮,暴风雨般,直至最后Sharon Van Etten的人声独白哀叹无力回天,才冷静下来。

哽咽一下,继续讲述。《Two》为轻松的民谣弹唱。此刻“我”和你已经匆匆地戴上了戒指,两个年轻人从两个家庭中跑出来,一起窝在一个小套间里。你每天晚上都扬言要走,却又不走,往往复复折腾了一年多。“Hospice”里必定会有的医生终于出场,他出来就是为了告诉“我”他们没法救你。此时你梦到有人剪你的头发,差点用一种机器把你弄死。

如果说《Two》在白描,《Shiva》就是意识流。情节接着《Two》中你的噩梦继续,人称转换,女生为第一人称。她梦到机器都停止了,医院里成千上万的床位全部空了,只剩她一个人。他用戒指来拯救她,一段你我交融的幻象。

《wake》情绪急转直下。看歌名即知幻象结束,内容转为慰籍、勇气、坚持。洁白的通道尽头,一扇紧闭的门。独留“我”始终支持着你。

终曲讲的是你离开之后的“我”。从“我”的一个噩梦讲起。“和过去一样,你醒着的时候对你的生活毫无兴趣”(一如真实的西尔维娅),“我”从天花板而降,躺在你的身边。你现在已经从癌症病房转移到了停尸房。“我”想要抓住你,你却只追寻覆灭。梦醒后身边空空的。但是“我”知道,当“我”睡着时你会回到“我”身边,看着“我”。一段人鬼情未了,以如泣如诉的感人腔调徐徐唱来,激动处催人泪下。

假如有人告诉我,这是Peter Silberman的亲身经历,他确实有个女友得了癌症英年早逝,我丝毫不会怀疑。Peter Silberman倒也真的承认《Hospice》和他早年住院的事情不无关系,这张专辑可以说是个人经历和虚构故事的交杂。但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打击,哪段真哪段假,为什么如此年轻就能大胆描绘死亡,并能把对他人的留恋描绘得如此真切?一切都不得而知。

如果你有兴趣,还可上Myspace免费下载The Antlers的两张EP:《Cold War》和《New York Hospitals》。如标题所示,《Cold War》讲的就是冷战的故事,一首《East River Berlin Wall》一首《Cold War》,一首翻唱。此为Peter Silberman对氛围乐和概念EP的尝试。《New York Hospitals》看标题就知道是《Hospice》的预演。两张EP可以看作是补充说明之用的超短篇小说。

掺合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是经典主题,是否落入俗套要看故事如何讲、如何演。危难时我们永远期待有另一只手可以接纳我们、包容我们,一如《Hospice》封面所现。


去年10月初为《通俗歌曲·摇滚》所写,具体期号不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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